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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德聖】聽眾提問:信仰的影響力 —從《海角七號》到《賽德克‧巴萊》
作者:座談整理

聽眾提問一:我有一個朋友在劇組從事工作人員,他從《海角七號》到現在《賽德克‧巴萊》,都知道就是魏導是怎樣堅持的一個人,他最常跟我講的一句話就是:「齁,又溝來呀!(台語:又來了)」 就是堅持一些他們都覺得不可能做到的事。但是就是因為魏導演的堅持,從《海角七號》開始,也造就了這班人馬再跟著拍《賽德克‧巴萊》。我跟他說,今天魏導演要來你有沒有甚麼問題要問他的?然後他就說,問他甚麼時候要上映?甚麼時候錢要給我們?

魏:我很想問你那個人是誰但是我現在沒有錢,你跟他說再等一下,錢快下來了,還欠工作人員一個月的薪水。前兩天去探一個朋友的班,要進去探班之前就在門口那邊先看一下,有欠幾個人的錢這樣,「喔~十幾個!」不太敢走進去,就在門口那邊猶豫半天。

預計大概是明年九月(2011.9)的時候上。本來是希望暑假的時候上檔,但是因為我們拍出來的結果大概四個多小時的長度,會分上下集上映。那上下集我們又不希望間隔太遠,希望在兩三個星期之內下集就上,讓市場上想看的人可以看完上集就馬上接著看下集。可是因為暑假片子很多,戲院的容納度沒有那麼大,如果在暑假上上下集,可能會自己壓到自己的戲院,所以我們必須要避開那時間到九月。

我想也是個好事,九月中上,到九月底十月初下集也上,剛好就是國慶的壓軸,明年是一百年,那我們就是一百年文創壓軸,也滿風光,這個想法也不錯。有可能目前定的時間應該是在九月中旬才會上映。

聽眾提問二:在拍攝過程中,因為已經是八十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有沒有碰到甚麼靈異事件?

魏:倒是沒有甚麼靈異事件,不過天氣的問題,對我們來講一直是有發生一些怪現象。我們常常在一天之內經歷四季的那種過程,譬如說早上一到這邊準備要開拍了,太陽很好,陽光還沒出來(我們是要陰天的時間比較多),趕快拍一個鏡頭,拍完以後陽光出來再等等一下,ㄟ,那雲來了,馬上準備要開始拍的時候,準備要開始拍的時候,風也來了,忽然間風好大,那個連搭的茅草屋的茅草都被吹下來,風來了。等到風停了,準備要開始拍,霧來了,很濃的一陣霧來了,沒辦法拍的那種霧。到霧散開我們準備要拍了,陽光又來了,我們又沒辦法拍了。常常在這種狀態裡面拍攝,所以浪費很多時間。

我們在拍攝的場合常常還滿困難的,很多場的是,我們拍攝有大的升降機,那很麻煩要拆解一個一個搬下去,然後那個鐵塊一個一個搬下去,要壓那個重量的鐵塊那樣,我們常常要走很難走的路,幾乎沒有辦法行動的路,要搬那些東西,然後一大堆原住民的演員要在那種連走都沒辦法的地方用跑的,而且要打赤腳跑,所以常常受傷率非常高,幾乎是有三台交通車一到現場是當救護車,一有人受傷馬上載下去,再載回來。受傷率非常高,所以人家常常說,拍片的時候有沒有演員受傷?哪個工作人員沒受傷的?我常問他們說哪個沒受傷的?一定是最混的,沒有一個沒受傷的,找不到一個沒受傷的。不好意思沒有靈異事件,沒辦法滿足大家的好奇心。

聽眾提問三:《賽德克‧巴萊》可以說是你從2003累積到現在的一個夢想,現在它已經完成了。如果這個夢想又成功了,請問你的下一步會是甚麼呢?

魏:我還有下一個,不要說下一個,最後一個要完成的東西,當我想完成的東西完成,我可能就離開這個行業,離開導演這個位置。

其實我最後一個想完成的是一個更大的案子,《海角七號》是讓我開了門,《賽德克‧巴萊》算是讓我們奠定基礎,接下來我們要完成的那個東西,我覺得是最困難的。不見得是下一部,因為作品的東西要看時機,製作費會比《賽德克‧巴萊》更高,但那是我真的想完成的,「四百年前的台灣」,當台灣都還不叫台灣的那個年代。希望能夠用三部電影,台灣三部曲,是用三個角度來看當時代的台灣。荷蘭人的角度、漢人海盜的角度、還有一個是原住民平埔族的角度。

聽眾提問四:在拍《賽德克‧巴萊》的期間你印象最深刻有哪些事情?

魏:我印象中有一次拍一場戲,是我們找了族人演員來演,剛好他父親就是曾經參加過霧社事件這場戰役的人,也是個英雄角色。他是飾演莫拉魯道的父親,那天拍攝一場戲是他飾演的父親角色回來找他兒子。過程中他怎麼演,我都一直覺得不太好,一直跟他討論該怎麼修,到最後我就跟他說:「好,我剛跟你講的,都不算,現在就假設是你在跟你父親對話。」

後來他演得極好。他說:「我就真的覺得,我就真的是在演我父親跟我講話」。之後他有一個訪談,一個快七十歲的人還在那邊哭,我是還滿感動的,也覺得這些遺族、這些後代,他們已經被遺忘多少年了,祖先的名字被拿出來講的時候都是在電視、在媒體,都不是在他們的心裡面被重新被叫喚出來。而那一次,他真的感覺到有叫喚他的父親來跟他對話。

聽眾提問五:在做拍片的抉擇當中,信仰有沒有扮演甚麼樣的角色?在夫妻關係中,比如說經費的問題,你們夫妻能夠這樣走過一個難關,信仰有沒有在你們夫妻關係中扮演甚麼樣的角色這樣?

魏:其實我的妻子並不是跟我有一樣的信仰。她也不是反對也不會不認同,只是還沒辦法接受。我在教會裡面常常會沒有得到,怎麼說呢,類似共鳴,所以我常常去教會都好像只是來上課的學生,因為這堂課要去上課,所以去上課,上完課就下課,沒有很多感動,就比較行屍走肉的那種方式。所以我有時候會懶得去教會,覺得說我去旁邊咖啡店坐,翻個聖經都比在那邊坐心情好一點吧,有時候心情會這樣。

但是你真的很累的時候,你真的會想要到教會,不知道為什麼,即使到那邊牧師講甚麼話你都聽不下去,可是你就會想要坐在那邊。那種感覺很奇妙,你會覺得我不是一個人,你會覺得旁邊有人,就是自己人都站在旁邊一樣。

很多人都會問信仰是怎麼幫助你撐過來?關於信仰的東西,我講一下我的想法好了,聖經裡面有一個人物,是我一直在思考的一個問題,是不是我跟他的遭遇很像。

有一個人叫雅各,他其實也不是特別聰明特別勇猛的人,他也是有小奸小惡小聰明,他騙到他父親的祝福,但是沒有得到上帝的祝福,當他離開為了逃避他兄長的憤怒的時候,他在逃跑的過程裡面在半途中遇見天使,他跟天使摔跤。他贏了那個天使,然後天使在他大腿窩摸了一下,他扭了腿,但是還是一直抱著那個天使的腳,然後天使跟他講說,「你贏了人,也贏了神,所以我給你祝福」。

我在想說,這是不是一種動力?我不是一個特別的厲害的人,我也不是一個在信仰上特別堅定的人,我有甚麼資格得到那個祝福呢?是不是我能在個人的一些行為跟理想上堅持,緊緊的抓住天使的腳,抓住上帝的腳,也許祂會給我很大祝福。我在想是不是這樣子。我反省過我自己的生活,我的信仰經常是軟弱不堅定,可是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得到那麼大的祝福,我常常在想這個問題,或許大概是這樣。

(註:魏德聖與聽眾應答於2010年11月台積電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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