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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士勞斯基】我們真的對他人無能為力?——《紅色情深》導覽
作者:sbf

每當遇到人與人之間相互虧負的問題,總想到《紅色情深》(Three Colors: Red,1994)這部片子。

這部片子藉著純真善良的女主角,讓我們看見,人除了自我中心、充滿惡的那一面,仍有良善的一面。整部片子的精神,是藉著她與老法官的相遇、對話舖展開的!

我們真的對他人無能為力?

女主角范倫堤娜,是日內瓦大學的學生兼模特兒,有一忙碌且四處奔波的男友,男友在片中從未出現,由電話中的對話得知,他是個疑心病重且有強烈控制慾的男人,時常懷疑范倫堤娜(以下簡稱范)背著他和別人交往,雖有男友,她仍然時常感到孤單苦悶。但是,她積極地面對每天的生活,對感情忠貞,抗拒其它的引誘。

因著無意間撞到一條叫希妲的牧羊犬,范邂逅了牧羊犬的主人——位獨居、孤僻的老法官。

老法官在退休前,常以違法竊聽作為明白事實真相的管道,退休後的他,仍維持此習慣。對他而言,人性的不忠、背叛是註定的,而竊聽電話的內容更證實了他的觀點。

范第一次得知他竊聽電話,深以他的行為為恥,並在法官的挑激下,到鄰居家告發法官竊聽鄰居電話的行為,然而到達之後她怯場了!接待她的是一個仁慈溫柔的家庭主婦,此外尚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孩——電話的內容,卻是這個家庭的男主人與他的男性愛人的親蜜對話。在內疚、怕造成傷害的情形下,范回到了老法官的屋裡。

老法官對她說:「我可以選擇竊聽或是放棄,妳可以選擇說或不說,但遲早那位男主人會公開一切,或是他的太太會自己發現真象,最悲慘的是,他的女兒終有一天會知道,我們這知道內情的人,又能為他們作些什麼?」

兩人談到這裡,竊聽器又響起了,竊聽到的電話內容是一老太太向女兒抱怨自己身體不舒服,冰箱的東西吃完了。事實上,老太太只是希望她女兒多關心她多去看她,生病、沒有食物,都是謊言,女兒在受過幾次當之後,不再相信老太太。

法官對范說:難道妳要去超市幫她買東西嗎?她需要的不是食物,而是她的女兒。這種需要,知道內情的旁觀者是完全無能為力的。

法官對范說的話,似在譏笑范的純真、善良舉動,也似感嘆在這冷漠世界上,有溫情有愛心的人對水深火熱的旁人的無能為力!

人性本來不是這麼壞的!

范在竊聽過程中,雖的確是更多的看見隱藏在人衣冠楚楚下的黑暗,但她卻不願受法官灰色思想的影響,反激動的回法官說:「你錯了,所有的事,全錯了!人性本來不是壞的........」

在幾次的對話中,范與老法官成為知心好友,他們彼此信任,分享生命中的不幸經歷:

范的弟弟在十五歲那一年,發現自己和姐姐都不是父親的親生孩子,在巨大的打擊下,弟弟開始吸毒,並因吸毒而被捕。

至於法官對人的不信任,則是源至年輕時的感情事件,他與高他兩屆的學姐相戀,她是個金髮、細緻、亮麗、出身富有之家的女孩,最後卻背叛他。法官目睹她與別的男人幽會!

長久以來,法官因著自己愛情的被背叛,更因著法官職業生涯盡是看到人性的醜惡,使法官不再相信這世界還會有純真與善良,但老法官每天等候著太陽從某個特殊角度,將陽光灑進室內,讓室內滿溢光明,可見他內心深處對人性的信任尚未死絕,他只是在等候著救贖的力量。

是范改變了法官的生命。范使他重拾對人性的信心,並終於向鄰居坦承自己有竊聽的不道德行為。讓自己成為被告與受審者。

老法官因范而重生,恰好碰到他的生日,幸福的跟范舉杯慶賀。

老法官跟范述及一樁從法律來講是錯的、但卻給人新生機會的判決——他被騙了,誤將有罪判為無罪,事後才發現對方其實有罪,但卻發現對方利用這次判決,改過自新,成為好人,並有了幸福的家庭。

范給老法官高度的肯定:「這判決是對的!不知日後我有沒有機會碰到像你這樣的好法官?」老法官回答他:「法律不審判純真。」

同樣的遭遇,不同的結局

在影片進行的同時,穿插著一個名叫奧古斯特男子的故事,(他也是法官的竊聽對象之一),他與范比鄰而居,有著與老法官極相似的經歷——譬如進行司法官考試之前,書本不小心掉落在地,翻開的那頁,正是次日的考試題目;譬如他與一大他兩歲的金髮美女交往,但那女子對他不忠,另結新歡;他倆甚至喜愛同一張CD,這張CD也是范喜愛的。

當然最明顯指出老法官和年輕的未來法官奧古斯特的相似,就是在對待狗的態度。老法官不信任人類有愛之後,放棄了他的狗,奧古斯特在被女友背叛後,也放棄了他的狗。

不過,奧古斯特後來還是把原本預備放生的狗帶上船去,意味他仍願意等待 愛的信任感在內心深處重生。

導演在影片中一直刻意安排他常常與范倫堤娜擦肩而過的情景,但他們一直沒有機會去認識對方。

直到電影的結尾,范與奧古斯特搭乘的前往英國的輪船,因暴風雨失事,一千四百人中,只有七人生還,范與奧是其中之二,電影運鏡停在電視新聞播報中,是奧與范被搭救上岸的狼狽面容,及老法官了然一切、喜極而泣的表情。這結尾,導演暗示著人生的另一種可能:一直相互錯過的范與奧極可能開始交往,而這交往,會使這位與老法官有相似經歷的奧古斯特,走向跟老法官截然不同的結局──因在一切挫折受傷與背叛中,仍堅持人性有善良向上的可能,不至於孤寂以終。

你我的范倫堤娜在那裡?

范倫堤娜本身的遭遇並不美好。她有一個不貞的母親,一個因家庭問題而吸毒、自甘墮落的弟弟,一段不美滿的感情,她仍持守本身的純真、善良,並堅信人性的美善。 她就像一顆夜明珠,在黑暗處放光明.... 因著她,使原本對人徹底失望的老法官,超越了過去負面的經驗;因著她,改寫了奧古斯特重蹈老法官覆轍的命運。

影片中的兩位法官何其幸運遇到范這樣的女孩,得以扭轉他們對人的信念。然而,我相信這世界上有更多的人,就像那未遇見范以前的老法官,──不管是基於什麼背景什麼過去──對人的不信任沒安全感是相同的。

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也常背負著他人有心無意的傷害。我們也越來越體認到,不論我們多麼真心、盡力,也不能保證別人是否值得信任的。更嘲諷的是,我們也常有意無意的是那傷害的製造者——是的,人是這樣的難以信任,連我們對自己也沒有任何的把握。

當我們或經歷或聽聞越來越多關於人性的不美好,當我們身邊缺乏范這樣的女孩,我們要如何超越過去的負面經驗,真正的饒恕人?真正的被饒恕?我們又要從何尋得勇氣,向著我們明知很可能傷害我們的人,依然有真心、有熱愛?

這曾是我內心深處的吶喊,我絕對相信這也是許多人共同的疑問。范倫堤娜是一個象徵,是每個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光與愛,她,在那裡?你遇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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