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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顏》狐與奧璐兒
作者:tienting

《裸顏》是根據拉丁神話發展出的故事。故事中出現了神秘的宗教儀式,權威的宗教領袖和獨裁的國王,以及莫名的災難和看來迷信的解決方式。狐用他的希臘哲學背景和理性挑戰神話,用古文明智慧向迷信和宗教儀式喊話。

狐並不是不相信有「神」,只是他認知中的神決不是像安姬那樣醜陋,殘忍,善妒,大膽一點說,狐相信的是人心中的「神」,也就是「理性」、「自然」和「文明」。(寫出來後自己卻越來越不確定)他會說說希臘神話故事,然後附上一句,這一切不過是詩人的杜撰罷了!有趣的是,這樣的註腳反而讓人覺得狐是在自我說服。說服自己不相信有神。

其實狐並不是一直這麼堅信於他的希臘智慧,若是這樣反而會讓這個角色因為只呈現單一性,不夠真實而失去吸引力。有趣的地方就在於那個口中堅持「人的理性和自然可以解釋一切」的老人,內心卻掙扎著。

「公公,難道你打從心底不相信有關神和陰間的傳說嗎?你相信,你相信,你在發抖哩!」

「這是我的恥辱。是的,我的身體正抖著,但…」p27

狐並不完全是理性的代表,他也愛浪漫的思維。換句話說狐是悶騷的。儘管他試著用美德和哲學掩飾,但他讀詩時輕柔的聲調和發亮的眼神,卻洩漏了他溫柔的內心世界。這樣含蓄的表現浪漫性格是狐人性化且可愛的地方。

狐 V.S.奧璐兒

狐的出現給了奧璐兒一個出路。他為她的生命帶來改變,在外貌的判斷標準外,用知識和哲學為奧璐兒的存在增添了獨特性和價值。狐不但讓奧璐兒找到信心,更重要的是,狐為奧璐兒所付出的關心和愛贏得了奧璐兒的信賴,也讓她初次覺得自己是被珍惜的。他們關係密切,奧璐兒暱稱狐為公公,甚至寧願為了狐而殺掉自己的親生父親。(當然一方面是因為她的父親實在不像父親)無疑的,奧璐兒很愛狐,雖然不像她後來對巴底亞那般情思綿密複雜,但她對他是一種對父親般的愛和尊重。

狐填補了奧璐兒內心對父親這樣一個角色的渴望。溫柔的狐和言語苛薄又冷酷自私的葛羅王形成強烈的對比。第六章中,葛羅王發現祭司要求的祭品不是他自己而是賽姬時,喜出望外的一口答應,不做任何的挽回。但狐卻說,若今天換成他是國王,他願用盡一切方法,獻出王位、甚至用自己的性命來交換自己女兒的性命。但在葛羅王的心中,卻是自己的性命擺第一,王位擺第二,而女兒不過是他用來保住這兩樣的一種工具罷了。

「她是我的,我的骨肉。…. 若我不能好好利用她,我生她幹嘛?」p56

這種話聽起來真是讓人咬牙切齒!卻是葛羅王誠實的自我剖析,人的自私在這裡表現淋漓。

相較起來,狐那種願意附上一切代價以捍衛女兒的表現則是理想中父母典範。他是人本傾向的,人擺第一,其他的都不過是附帶的。可是空有理念卻缺乏權力去實現的狐最終也只能在調侃和不屑中順服了葛羅王膽怯的決定。可是老實說我有點驚訝狐這麼快就放棄救援賽姬,這跟前面一番慷慨激昂的說辭有點格格不入,難道換了一個地位真的差那麼多?

十八章裡,葛羅王病危存亡之際,奧璐兒決定讓狐自由。一方面這是奧璐兒長久以來的希望,她不希望公公一直處於被限制的奴隸地位,儘管他在宮中的影響力和自由其實比起其他奴隸是好過太多的,但奧璐兒期望自己能給予公公完全的自由。但另一方面,她卻難過狐會毫不留戀的丟下她回希臘,她對狐是那樣的依賴,但卻對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沒有信心。

「……他一直是撐住我生命中的那跟大樑。……真是笨阿!我向來以為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恰如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P167

奧璐兒認為狐或許會為了賽姬而留在葛羅,但絕不會為了她而放棄回家鄉的機會,畢竟在葛羅無論身分如何,狐終究都是個外來者,是個異鄉客。但狐卻做了個出乎奧璐兒意料的決定,他決定不回希臘了。儘管多少次他曾夢想再次踏上家鄉的土地,擁抱自己的家人,但親情早被時空消磨殆盡了。

「我回希臘又能做什麼呢?我的父親去世了。我的兒子們,無疑的,早把我忘了。我唯一的女兒…我只會帶給人麻煩吧?」P168

那個在初到葛羅時意氣風發地說「整個世界是一座城,哪來流落他鄉的感覺」的狐,卻在臨屆垂垂老矣之齡時發現,原來在整座世界城中竟無一處能稱為他的家,無論到哪裡都只能被視為個Outsider。這讓我想起聖經中說我們不過是客旅,是寄居的,若是狐能將他的「世界城」理論改成想望天上永恆的家鄉,或許他心中的孤寂感和疏離感找到出口,尋得盼望。

這種Outsider的情節相同的也發生在奧璐兒身上。雖然她並未離鄉背井,但就因為身在自己熟悉的土地上卻找不到歸屬之處,那種感覺會更深刻。她從未認為別人是看重她,是把她視為群體之中的一員。

「傻呵!你難道不知道天底下沒有一個人把你放在心上嗎?」p167

奧璐兒和與她不親密的父王和妹妹蕾迪芙。就連她後來深深愛戀的忠心部下巴狄亞,她都認為自己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件公事罷了。巴底亞心中惦記的還是他的太太和孩子。就算和她最親密的狐及賽姬,她也時常猜疑狐和賽姬的關係比較密切。到了後來她常暗自難過,認為狐比較疼愛賽姬,同時有時候她又恨為何賽姬心中狐和她竟然一樣重要。奧璐兒似乎一直希望自己在某一個人心中佔有獨一無二的重要性,儘管另一個和她分享的人是她所愛的也一樣。否則她會早一點看到蕾迪芙的孤寂渴望著她的關心;會了解巴狄亞真是為了她耗盡心力;也會知道狐決定留在葛羅也是為了愛她的緣故;而賽姬就是因為愛她才願意答應她做出違反禁忌的事。

狐和奧璐兒剛開始會深受對方吸引並彼此信賴的隱性因子或許就是這種共有的Outsider情結。藉著對彼此看重和關心,讓這兩個被週遭世界隔離的兩人,得著安慰和依靠。進而建立起亦師亦友的深厚情誼。

尾聲

在《裸顏》整本書中,狐算不上是重要角色,可是他穿插著引導劇情並成了影響第一女主角奧璐兒的精神導師。雖然在故事進行到約三分之二的地方時,狐就老死了。但魯益師讓他在故事接近尾聲時再次出現,再次引導奧璐兒認清神的存在,和她與賽姬之間在苦難中彼此代替的關係。

作者也藉這個機會讓狐自己承認了以前所引用來解釋一切的至理名言實在過於淺薄,不能完全取代神,因為真神並不僅僅是概念和言語的化身,而是真實的存在。最後這個部分,由狐自己說出最終的轉變和領悟,並完成了最後一次帶領奧璐兒而認識自己的歷程,算是給了狐這個角色一個完整的闡述和重生。

狐與奧璐兒,一個漂泊於外地、一個漂泊於心靈中愛的匱乏。

這種漂泊,其實源自他們兩人對信仰的態度,一個理性的排除神、一個終生與神爭辯。於是除了親情、死後一無所有的狐,和因愛的匱乏對狐強烈佔有的奧璐兒,兩人在世間只剩下彼此,緊緊相繫。

最終是當奧璐兒面對上帝,方能掙脫這種愛的關係,看到更崇高的愛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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