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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安迪】《說不完的故事》(二)月童、敵人、尋找自我、朋友
作者:陳韻琳

幻想國女王──月童

幻想國是個奇妙的世界,幻想國沒有邊界,它最內裡的中心就是象牙塔。

幻想國的女王也是個奇妙的王。

她是女童。(如果熟讀M‧安迪的書,當然會立刻串連的起來,幻想國的孩童女王,正是《默默》這個故事中的默默的延伸。)

孩童女王是統治者,但她事實上沒有統治,她只是成為成為所有生命的核心,女王從不運用她的權力,然而,她卻存在於每一件事物之中。沒有人知道女王到底是什麼人,那是幻想國世界最深奧的秘密。根據奧特里歐的祥龍碰到孩童女王的經驗:女王看了我一眼,我就變成了一頭全新的龍。

這是多麼奇妙的世界,多麼奇妙的王!

但是幻想國與孩童女王不是沒有缺陷!

幻想國彷彿是週期式的會出現危機,那就是「虛無」的出現。通常一開始的時候只是一小塊地方,都沒有一個鷓鴣蛋那樣大,然後這一小塊地方就越變越大、越變越大,如果有人不小心把腳踩進去,他的腳或者他的手,不管是誰,不管他放進去的是哪一部份,就消失不見。如果有人太靠近這片「虛無」,他甚至會故意讓自己進去。因為這片「空無」有一股難以抗拒的吸引力──空無的地方越大,吸引力就越大。沒有人知道這種可怕的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什麼原因,也不知道怎麼辦。

被空無抓住並不痛苦,什麼感覺都沒有,就是東西不見了,它一抓到你,你就每天失去一件東西;沒多久什麼東西都沒有了。....完完全全沒有任何東西.....如果不阻止,這災難就會遍布幻想國。

當「虛無」出現的同時,幻想國的孩童女王就會生病,幫女王治癒病,才能拯救幻想國,讓幻想國重新開始。治癒病的方式也很奇妙──要幫女王新名字。

為什麼女王要有新的名字病才會好?因為只有正確的名字才能賦予一切生命和事物以真實。錯誤的名字會使一切事情變假,謊言就是幹這種事的。

取名字說來很簡單,但是,是誰能為孩童女王取一個新的名字,使她痊癒呢?幻想國中任何人都不能使幻想國逃脫這邪惡的咒詛,因為幻想國是故事中的世界與人物,書裡寫什麼,主角們便幹什麼,書中的人物不能創造新的事物,也不能改變身份。

所以幻想國才會需要幻想國之外另一個地方,叫做「真實世界」。那裡的人真真實實,跟書中人物都不一樣。真實世界的人類有取名字的才能,因為他們誕生在文字的世界。

每一個時代,孩童女王的生命都是真實世界這些為她命名的人給的,因為奇妙的新名字有拯救的力量。

可是有太久太久,人類已經不再到幻想國,因為他們不再認得道路,他們已經忘記幻想國的意義,他們不再相信幻想國有更新真實世界的力量。

幻想國竭誠的等待人子....。

要更進一步瞭解幻想國與孩童女王,我們就得認識「漂泊山老人」。

培斯提安因為沒有自信,儘管一看到孩童女王就知道該為她取什麼名字,卻遲遲不敢喊出名字,女王只好使出最後一招,去見漂泊山老人。

漂泊山老人是怎樣的人呢?

漂泊山老人像月童──因為他每一點都跟月童相反。

我們從漂泊山老人跟月童的對話整理出他們的關係:

孩童女王是「起初」,漂泊山老人是「萬物的結束」;漂泊山老人是年鑑學家,負責記載已發生的一切,一旦記載,無法改變的文字,便凍結了生命,幻想國女王卻是一切故事的開始,故事生生息息,永遠說不完。當漂泊山老人與幻想國女王相遇,會製造混亂,惹起災禍,一切不再重新開始,都將以「輪迴」的方式結束──一切事情一再重新發生,墜入永恆輪迴,永無法逃脫。故事一再重頭開始,沒有改變也無可改變,永恆輪迴是一個沒有結局的結局。

這對培斯提安是何等大的震撼,他生活中最大的樂趣就是幻想與故事,孩童女王這個狠招,使培斯提安情急之下喊出名字:「月童」,拯救了幻想國。

透過與漂泊山老人的對照,我們多少知悉幻想國與幻想國女王的特點──它是純真與不斷更新不斷發展的,掌控權力,根本不是幻想國女王的特點。而每一個進幻想國的真實世界中人,勢必在願望之旅中,暴露自己也發現自己。當他離開幻想國時,將如祥龍所說:「我變成了全新的!」

這就是為什麼培斯提安想跟月童較勁權力,月童完全沒有興趣。月童在意的是真實誠實的培斯提安,而不是被權力裝扮起來的培斯提安!

這種對權力較勁的毫無興趣,在培斯提安仍需要藉助權力來證明自己之時,可真是大大讓培斯提安感到屈辱與不悅的。

而月童呢,打從培斯提安剛進幻想國,曾讓他見過一面後,就不可能再出現了。培斯提安願望的方向根本是完全錯誤的。

這趟願望之旅,從頭到尾都只是培斯提安的自我之旅,只有願望真實世界,才能讓美夢成真。


敵人奧特里歐

培斯提安最大的錯誤,就是想再見一次月童。第一次見月童,培斯提安與月童之間是無邪的,他在月童眼中看見完美的自己,他也看見完美的月童。

他並不知道擁有奧鈴,可以從心所欲那一刻開始,他真正要尋訪的是完整的自己。不完整的他潛意識中一直想再見月童,見月童的目地是如此的不完整──他要與月童平起平坐!他要月童知道他也是王!

當培斯提安千辛萬苦走到象牙塔,月童竟然不在,培斯提安感到極為失望、極為痛苦....讓人難以置信,簡直就是污辱。

不斷引發他虛榮感的查意得女王,勸培斯提安趁機接掌幻想國,篡月童的位。

於是培斯提安決定接管一個帝國。一個新的幻想國,一個所有細節都按照他意志創造的世界,擁有無上的統治權,獲得真正的自由。

他進行著接掌王位的計畫,但是一切還是如此的破碎。

預備登基期間,培斯提安多希望自己能許個願,或者為自己說個故事,可是他依然什麼事都沒有作。他覺得很空虛。最後他突然想到,或許他可以願望月童來,如果他真的全能、如果他的願望真的都會成真,她就會遵從他。這樣想一想,他就整晚低語:「月童,來!你一定要來!我命令你來!」

他想到她的眼睛,那對眼睛好似他心裡光亮的寶石。

那時他剛進入幻想國,一切才剛開始。月童說:「幻想國會因為你的願望而重生。你知道他們都叫我願望司令的。你想許多少願就許多少願,培斯提安,幻想國會因為這樣而更富足,更多采多姿。所有的開始,都是這麼黑暗。一粒種子,種子在發亮,你看,它冒出了一絲火花。這是一粒發光的種子,開始吐芽了。.....你必須給這一切取個名字。....」他還記得他和月童手牽手看著這一切,衷心的說:「我但願一切永遠都像現在這樣。....但願這一刻就是永遠的。」

為何現在一切都變了?已得到的無法滿足,心中只是想要願望更多更多、更多更多....,而幻想國也沒有因此更豐富。到底問題出在哪裡?

「月童,來!你一定要來!我命令你來!」培斯提安整晚願望著,但是月童終究沒有來。

一直扮演培斯提安假想敵的奧特里歐別無選擇,他必須在培斯提安登基前打敗培斯提安!

他記得他們曾有的對話,培斯提安告訴他,他不想回真實世界了。

奧特里歐當時問:「培斯提安,沒有什麼事吸引你的嗎?沒有什麼喜愛的事情嗎?你從沒有想到你父親嗎?」

「他或許──還很高興終於把我趕走了!」

奧特里歐知道,現實世界才是培斯提安必須去面對的「願望」。

登基那天,奧特里歐率軍來攻。他要搶奧鈴。他並非為自己而戰,他是為了解救朋友,他必須打敗他,他一定得打敗他,為的是解救他。

培斯提安對奧特里歐喊:「叛徒,你們都是我創造的,包括你在內,怎麼可以背叛我?」

奧特里歐叫道:「你沒有創造任何東西,你的一切都是由月童來的!....為什麼你非要逼我打敗你好解救你?」

培斯提不等劍自動跳出,主動抽劍,一聲巨響,劍的光熄滅了。培斯提安刺傷了奧特里歐,福哥把奧特里歐救走。培斯提安勝利了,他的勝利使他覺得非常苦澀,可是又有一種激狂的歡喜:「我要追奧特里歐,直到天涯海角。」他要報復!

奧特里歐的傷不只是肉體的傷,也是為了愛而受的心靈的傷。他真誠作培斯提安的朋友,卻不斷被培斯提安逼到競技場競賽,他被懷疑、被當眾羞辱,卻為了培斯提安,選擇沈默無語。成為培斯提安的假想敵非他所願,培斯提安要透過他尋找自己,也不是他主動引發的。他就是他,在培斯提安的世界中,根本是個想像,他是幻想國中的人物,他是培斯提安的幻想,他是培斯提安錯誤的願望。

百般無奈的,奧特里歐發現他這時候幫不了培斯提安,除非培斯提安走到錯誤的盡頭,發現奧特里歐根本不是他的假想敵、也發現他要尋找的自我不在奧特里歐身上,只有培斯提安願意被幫助,奧特里歐才幫的了他。

奧特里歐只好等待,邊療傷邊等待!


尋找自我

培斯提安為了向奧特里歐復仇,追到了「古帝王之城」,他發現「古帝王之城」這些人似乎都茫無目標,他們作著一切無意義的事,猴子成為他們的監督。

「這是什麼地方?」培斯提安問,沒有人可以回答。

因為問他們沒有用,他們是無知者。這些人以前都曾經想當幻想國的國王。後來他們找不到路回他們自己的世界,起先,是他們不願意回去,後來,是沒辦法回去。他們要許願才有辦法,但是他們已經無法再許願,他們已經把他們最後的願望用到別的地方去了!

是的,幻想國最大的奧秘就是願望永遠跟真實世界有牽連,因為願望的表象是豐富幻想國,深層真正的含意是尋找自己。所以只有在記得真實世界時才能夠許願。

古帝王之城裡的人許了太多背離尋找自我的願望,他們耗盡了記憶,他們再也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他們脫離了常軌,所以一切都變的無意義!

監督說了一句對培斯提安而言是當頭棒喝的話:「他們都曾經擁有奧鈴,但是力量消失了,不是有人奪走,而是一旦有人想登基為王,它自己就會消失力量。你怎麼可能用月童的力量來奪走她的力量呢?」

如果不是奧特里歐出來阻止登基,他現在已經在古帝王之城,永遠不能回家了。

耗盡記憶的人,在這用故事編織世界的幻想國,竟然完全喪失了語言能力。真是可怕!世上的故事基本上都是由字母組成,字母都是一樣的,只是組合不同而已,字母組成字,字組成句子,句子組成章,章組成故事。背後的基礎是幻想。他們因幻想力來到幻想國,現在完全失去能力了。

培斯提安的計畫一下子走到盡頭。他原先所希望的如今成為泡影,他向來所害怕的如今卻成為救星。

培斯提安在古帝王之城看到自己的盡頭。他要趁對真實世界還有些許記憶時,趕快願望回家。

回家的路在哪裡呢?

現在培斯提安的願望跟過去不一樣了,因為它來自內心深處。絕非有個意圖就是願望,而且願望要來時也不會事先預告。因為繞過這麼多的錯誤途徑,現在培斯提安才終於要尋找自己了。

他的第一步,是從王中之王的權力慾中退隱,渴望作平凡不再孤獨的無名小卒。

尋找回家之路的過程,他開始渴望自己屬於某個團體,受到一個團體的接納,不是去當主人或勝利者,也不是去當特殊人物,而是去作眾人中的一個,即使是最渺小最不重要的人都沒有關係,只要成為團體中的一份子就可以。

這渴望模模糊糊轉形成願望。

這一天,培斯提安走到霧海上的小島。他很快就發現島上每個人的面貌都很像,彼此簡直沒有什麼分別。他們絕不單獨活動,他們走路時如果不成群結隊,至少也要三三兩兩的牽手或纏臂。他們從不單獨工作,他們聰明的協調彼此的動作,使人看了很愉快,他們沒有個人的名字,因為他們覺得沒有必要,他們全部叫「異思卡爾」人,這個名字對他們已經夠了。最奇怪的是,這些異思卡爾人,不懂「我」這個字,他們總是說「我們」。

培斯提安的願望又實現了,他不再孤獨。

可是他心靈深處又升起新願望,因為他領悟到,異思卡爾人所以這麼和諧的生活,不是因為他們融合了個人不同的思想,而是因為他們本來就很相像,不需要努力就形成了一個一致的社會。他們無能於爭吵、無能於不同意,他們沒有衝突沒有歧見,因為他們根本沒有個人,這種一致,讓培斯提安覺得少了什麼,那少了的部分,正是他的渴望。

有一天,一個異思卡爾人被巨大的烏鴉抓走了,培斯提安發現他們沒有人為此悲傷,他們說:「為什麼要悲傷?我們又沒有損失!」因為任何一個人都隨時可以被取代,個人不算什麼。

培斯提安醒悟了,作平凡的無名小卒,不是他內心深處真正的渴望,他真正的渴望是作真真實實的自己,並且因真實的自己而被愛。

現在培斯提安希望自己是一個個體,他希望別人因他個人的樣子而喜歡他。在異思卡爾人的社會,有了和諧,卻沒有了愛。培斯提安不再像以前那樣想成為最偉大最強壯最聰明的人,他現在只想以本來的模樣讓人喜歡,甚至包括他一切缺點,他在幻想國已得到太多東西,但是在這麼多才能與權力當中,他再也找不到自己。

這模糊的渴望,導致培斯提安遇見了葉耀拉媽媽。葉耀拉媽媽住在變化屋裡,變化屋之所以叫變化屋,不只因為它會變化,也因為它會改變任何一個住在這裡面的人。

沒有人知道培斯提安是誰,他這時候是個流浪者,無名無姓,沒有人注意他。但是葉耀拉媽媽一看到他,就知道他叫培斯提安,知道他為什麼會到幻想國來。

「我等你已經等了不只一百年,我祖母以及我祖母的祖母都等過你。你看你來了我多高興,我開花結果了。什麼東西都沒有母親的奶水好。變化屋,裡面比外面大。睡吧,我親愛的孩子,晚安。你的苦難已經過去,偉大的君王終於又變成了孩子,睡吧,我親愛的孩子,好好睡吧。」

從培斯提安來了以後,葉耀拉媽媽變的很快樂,培斯提安完全接受她那母性的關注與溫柔,他長久渴望卻不自知的一種東西,此時大批大批的傾注到他身上,而且再多都不夠。

培斯提安跟葉耀拉媽媽傾訴所有的心事:

「我錯了!月童給了我這麼多東西,而我所作所為卻只有傷害,不但傷害我自己,也傷害幻想國。」 葉耀拉媽媽說:「不,我相信不是這樣,你經歷的是願望的道路,而這條路絕不是直的。你繞了很長的一段路,可是這就是你的路。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是屬於那種沒有發現『生命之水』就回不去的人。生命之水是幻想國最神秘的地方,要去那裡你只有這樣子走,沒有更簡單的方法。....只要能走到那裡,每一條路都是對的。」

培斯提安哭了,他有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的一個結突然解開了,化成了眼淚。

還有什麼比連犯錯都被接納、被圓滿的解釋、開導,更讓他感動的事呢?

葉耀拉媽媽真是愛他,即使他背負了這麼多缺點、錯誤、遺憾的過去,葉耀拉媽媽愛他。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培斯提安仍然享受葉耀拉媽媽的寵愛,她的水果一樣好吃,但是原先那種渴望止息了,他吃的沒以前多,她給他的關愛與溫柔,他已經滿足了,他心裡有了另外一個願望,這個願望就是愛別人的渴望。

葉耀拉媽媽說:「你終於找到你最後的願望了,你衷心想要的就是愛。....除非你醉飲生命之水,否則你沒有能力愛人,除非你帶一點生命之水給別人,否則你也回不去你的世界。」

尋找自我的路途終於快要接近終點。培斯提安知道他在真實世界中最匱乏的、最需要願望的是什麼──是愛。這需要是如此的深沈,卻如此的隱匿,讓他在幻想國中走了這麼多迂迴的路!

培斯提安開始願望能夠有愛的能力。但是為了許下這個願望,培斯提安終於用完所有對真實世界的記憶,他不僅不知道自己在真實世界是誰,也忘記了真實世界的父母。


朋友奧特里歐

培斯提安離開葉耀拉媽媽,因為葉耀拉媽媽讓他知道,他在幻想國的一切願望的根源,來自真實世界愛的匱乏。他知道他需要願望自己回到真實世界,讓自己能夠愛、也能夠重新被愛。

但是這個想要回去的願望,終於讓他忘記了他的父母。他現在只剩下名字。

他唯一的可能是到圖畫礦中。因為言語、理性、思想之不能,在圖案藝術中,或許有可能。他得喚醒他的夢,這個夢是他回真實世界的理由。

圖畫礦礦工說:「培斯提安,你在尋找生命之水,你希望能夠愛別人,那是你重回世界的唯一方法....你必須找到一個夢,一幅能引導你到生命之水的圖畫,你必須忘掉現在你僅存的一件東西,那就是你自己....。」

培斯提安趴在幻想國基石的黑暗深處,好像一個還沒有出生的嬰兒收縮在母親的子宮裡一樣,耐心的挖著一個遺失的夢,一幅能帶他去生命之水的圖畫。

有一天,他帶上來一幅圖畫,他一看到這幅畫就深深的感動....那個人穿著一件白袍,一隻手拿著一個石膏齒模....那個人給一塊透明但卻難以穿透的冰封鎖在裡面....他心裡突然渴望著這個人....這感情淹沒他一切記憶,最後他終於遺忘他僅存的一樣東西,那就是他的名字。

培斯提安帶著這幅畫走,很小心的不去弄丟或打破,否則他在幻想國將一無所有。

那幅圖激起他心中的某種情感──真實世界中有個人,是應當愛培斯提安的,卻因某種緣故被冰封起來了,他失去愛的能力,以致於培斯提安缺乏愛。

回去愛他、激起他的愛,才有可能讓真實世界重生。

培斯提安小心的保存捧著那幅畫,深怕它再破掉....若是破掉,培斯提安就連潛意識也失去,什麼都沒有了。

而果真是如此的不幸,培斯提安的圖畫被小丑蝴蝶弄破了。真是諷刺,小丑蝴蝶正是培斯提安不假深思下,願望出來的動物。他願望時,以為自己是救星,正在解救苦難的醜兒,誰知道這個願望讓他看見莫大的悲劇──欲善卻成惡──小丑蝴蝶並沒有因此更幸福,反而因其內在之笨外在之美,變成讓人哭笑不得的小丑。

如今,這些個小丑再度因其笨,弄破了培斯提安僅剩的潛意識。

培斯提安放聲大哭,阿,他真的是完完全全一無所有了。他再也不能回去真實世界,只能在古帝王之城,讓自己的生命耗損在永恆的無意義中了。

竟然在這個時候奧特里歐出現了。日久見人心,日遙知馬力。培斯提安早沒有跟奧特里歐復仇的心。他知道,是他在幻想國的權力慾,讓他懷疑奧特里歐。現在,他只想回真實世界重新經營愛。

他們互相對看了許久,無名的男孩(他現在已經一切一切都不記得了)伸手將脖子上的奧鈴解下。他不該、也不配擁有奧鈴,奧鈴是幻想國裡的人才應擁有的。

他彎下身去,要把這寶石放到奧特里歐前面的雪地上,放下時還看到奧鈴上兩條蛇互咬對方尾巴,因而形成橢圓形。一放到地上,奧鈴突然大放光明,刺眼的只得讓他閉起眼睛,等到他再睜開眼睛,他已在大如穹蒼的拱型建築中。中間廣大地面上,躺著兩條蛇,互咬對方尾巴,嚴厲的看著他們。因為他們在守衛生命之水。

阿,這個無名男孩善意誠懇的動作,暴露出幻想國另一個秘密──只有失去才會擁有,只有放棄才會得著。

生命之水在幻想國的邊界,幻想國的邊界不在外面,而是在裡面。

奧鈴就是培斯提安一直在尋找的門,他一開始就帶著它,可是它不能讓幻想國的事物通過,所以培斯提安必須先放棄女王給他的一切,否則就喝不到生命之水。

培斯提安已經到了回真實世界的門了,這個門就在奧鈴上,只有他放棄奧鈴才會看到。

培斯提安碰到另一個危機──把守這兩條蛇不讓培斯提安進去,因為培斯提安已經遺忘了一切,什麼都回答不出來。記不得任何真實世界的事物,有必要回去嗎?

最真實的朋友奧特里歐說:「關於他以及他的世界,他以前告訴我的,我都記得,我擔保他,因為我是他的朋友。我身上的傷,我和他都沒有錯,也都有錯。」

兩條蛇相信了奧特里歐的擔保,因為奧特里歐是幻想國的人。他們讓培斯提安通過了。

培斯提安經過蛇門,一邊走,一邊一件件消失在幻想國的才能,最後他喪失了幻想國的一切,卻還沒有記起他自己和他自己的世界,他在一種完全不確定的狀態之中。不知道自己屬於那個世界,不知自己是否存在。

他一直喝生命之水,一直喝到不再感覺口渴。他全身上下充滿歡樂,那是生命的歡樂,也是重新成為自己的歡樂,他新生了,最重要的是,他已經變成了他想要變成的人,他再也不要變成其他人,他現在知道,這個世界上歡樂的種類雖然有千百種,可是這些歡樂都屬於一種歡樂,那就是愛別人的歡樂。

暢飲生命之水後,最後的關鍵,培斯提安要跨向真實世界,卻又出現一個困難──培斯提安必須完成他在幻想國開始的故事才能回去,否則白蛇不讓他通過──這是幻想國的規矩。

奧特里歐說:「我代他完成!」

朋友奧特里歐讓培斯提安跨越重重他已無能為力的難關,終於,培斯提安回到真實世界了!

原來在幻想國的數載,在真實世界只是一天。儘管只有一天的失蹤,培斯提安的父親已經憂心如焚,幾度尋找徒然往返的過程中,父親也醒覺,培斯提安在他生命中竟是如此的重要,他卻漠視忽略他這麼的久....終於培斯提安出現,失蹤和出現都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但無論如何,失去的兒子重新獲得了....。

父親聽完他的故事,父親流淚了,培斯提安知道,他終於還是把生命之水帶回給父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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