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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縮寫】罪與罰(下)
作者:原著:杜斯妥也夫斯基/縮寫:陳韻琳

(六)

伊夫娜與威里謀殺案的案子,正式移交給一個名叫派弗里的檢察官。

派弗里與書記官、督察、副督察最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在研究案情之外,他也是個研究思潮與思想的人,因此他對大學生間新發生的理論,有比較多的關注。

當派弗里接辦此案後,立即清點所有曾向伊夫娜典當東西的人。可惡的是拉斯科納夫還有隻父親遺留下來的錶還點當在那裡沒有贖出,拉斯科納夫非得去向派弗里報到不可。

 決定伸手援助梭娜家人後,拉斯科納夫生出了想好好活著的希望,他不再有想去公安局自首的念頭,反倒是脫罪而逃,成為他最想立即完成的事。

他預備好了去找派弗里,還拉著好友倫肯一齊去,到派弗里家門口,故意跟倫肯嘻嘻哈哈,一派毫無所謂的樣子。 

但他無法佯裝太久。因為他發現派弗里對他早已調查的很仔細,包括案發後他所有的神經質的瘋態,甚至在梭娜家他有辦法拿出二十盧布。派弗里不作任何評論,只是告訴拉斯科納夫他所知道的一切細節,與拉斯科納夫比對,並觀察著他的表情。

然後話題一轉,派弗里跟倫肯談起犯罪理論來。到底一個人犯罪,是有著社會環境的影響?還是僅只是內心深處的邪惡?

倫肯雖然也是大學生,卻對新起的社會環境論思想大大不以為然。他懇切的表達他的不贊同:「他們說,只要社會制度上軌道,就不會有犯罪了。人與人之間就一切都正直無私了。他們把人的靈魂變成可以被制約的機械。不,我絕對不贊同。」 

「拉斯科納夫,你的看法呢?」派弗里問:「我對你的看法很有興趣,因為我剛拜讀了你的大作。」 
 拉斯科納夫有點驚訝:「什麼大作?」 
「我在『定期評論』上看到的,兩個月前吧。你不知道?」 
拉斯科納夫才想起很久以前他的確有投稿,但是很久都沒有消息,他就忘記了。 
「你真是個怪人。」派弗里說:「你對你周遭發生的事,好像都不怎麼在意,一個人離群索居著。」 
「我真的是忘記了。」 
「是篇關於犯罪的論述。你文章中說,罪犯常常是帶有某種疾病的;又說,這世上存有一種人,他們有權力破壞道德與法律,因為道德與法律不是為他們而設的。」 
倫肯很驚訝:「什麼?你更激進了?犯罪不僅只歸咎社會環境,甚至有一種人有權利犯罪?」 
派弗里答:「他在那篇論文裡,把人分成『平常的』與『特別的』兩種,平常的人要順法律道德,特別的人可以無法無天,因為他們超越常人。」 

拉斯科納夫驚覺派弗里要把他趕往某種懷疑中。他趕忙辯解:「我那篇論述的意思是說:非常的人為了實現理想,必須排除道德法律的束縛,譬如亞歷山大、穆罕默德、拿破崙,他們破壞卻絕不是罪人,他們反而是制訂新法,有時為了理想的實現,也只好流點血,破壞是為了改善現狀。老實說,歷史上的偉人全都犯了殺戮罪。異於常人的人,因為會溢出常軌,性格上也多半是罪人。我說他們有犯罪的權利,指的是這個!」 
「你信仰上帝嗎?」派弗里問:「抱歉,我實在太好奇了。」 
「我更信自然法則。」 
「而你如何區別誰是天賦異秉之人呢?萬一這些人在我們社會中為數眾多呢?」

拉斯科納夫答:「不,天才永遠是最少最少的!」 

派弗里的臉上坦白、卻又有些而傷心:「你的大作讓我焦慮的,就是你如此誠實的承認流血,這絕對是出自你的良心。阿,這比法律上承認流血還要怕人阿!」他站起來:「萬一有一個年輕人,他相信自己天賦異秉,但是他需要掃除障礙,而掃除障礙的方法,就是先想辦法讓自己有很多錢....?你認為自己會是另一個拿破崙嗎?」 
 倫肯為拉斯科納夫辯解:「難道有了拿破崙以後,每個年輕人就都會以為自己也是拿破崙?」 
「如果我是拿破崙,我不管作了什麼,我都不會跟你說的!」拉斯科納夫平靜的回答,也站起來,拿起帽子。 
「要走了?」派弗里和愛的說,謙遜的伸出手:「我很高興和你談話。」 

出到街上,拉斯科納夫很久都不想和倫肯說話,沮喪慍怒悶頭走自己的路。

當天晚上,他的昏亂思想又發作、緊緊抓住他了: 
 「這些卑污我是永遠擦不掉了....我是拿破崙?還是一隻跳蚤?我這隻跳蚤殺死了另一隻跳蚤。社會主義?不,我相信偉人拯救世界的福音。我是偉人主義。....但是現在我只是隻跳蚤,我殺死了偉人主義....可憐的威里,她進來作什麼呢?奇怪,這段時間我一直沒想到威里,好像我沒殺過她....梭娜....可憐的梭娜溫柔的梭娜....唉,我絕不暴露情感,但是我如今再也找不到人暢談傾訴了阿....。」


(七)

拉斯科納夫沿著運河往梭娜住的地方走去。這是一棟三層樓的舊色住宅,庭院轉角狹小的樓梯門上去,是黑暗的走道。他在黑暗中摸索,走到一扇門前,不覺就把門推了。 
「什麼人阿?」女人的聲音匆匆問。 
「是我,來看妳的。」 
「原來是你阿!」梭娜輕輕喊,立著不動了。 
梭娜點起燭火,在他面前立著,完全被他突然造訪驚呆了。她扭怩不安,似害羞又似快樂。 

梭娜的住處低矮,看起來就像馬廄一般,牆上糊著黃黃的破爛的紙,空氣潮濕,處處顯著貧窮的色彩。

梭娜見他上下左右打量這間房,嚇得顫抖,像立在審判官和命運的判斷者面前。 
「這是我第一次來,大概也是最後一次來了。」拉斯科納夫說。 
「你要離開這裡嗎?」 
「我不曉得....明天....」 
「你不去看我媽媽了?」 
「不曉得....明晨就會曉得....我來這兒講一句話。」他仰著憂思的眼光看她:「妳怎麼不坐下呢?」他溫柔多情憐憫的看她:「妳好瘦阿!」 

「我知道妳媽媽央妳幹這行的事,我都知道。」 
 梭娜一呆,隨即怨傷著說:「她的病讓她像小孩子一樣了,她一直很悲傷....其實原本她是聰明又豁然大度的....她真可憐,她渴望正義,她也信仰正義....但是生命給她的不是這個,她才有大脾氣....。」 
「妳替她說話,但是妳自己的命運呢?妳媽媽會死的,然後弟弟妹妹全在妳身上了。」 
「上帝不會放我不顧的。」梭娜鬱悶哀求的閃著淚光。 
「萬一有一天妳也養不活這一家子人,妳妹妹就也得....」 
「不!不!」梭娜喊:「上帝不會讓這可怕的事發生。上帝會保護妹妹的。」 
「萬一沒有上帝呢?」拉斯科納夫問。

梭娜臉色變了,一陣抽慉,露著無語的斥責看著他。

「唉,不只是妳媽媽,連妳也沒有理性了阿!」 

他在房內徘徊,一語不發,也不對她瞧。末了,他走近她面前,眼睛閃出火光似的,按住她的肩膀,直朝著她含淚的眼光瞪,他的眼神是決厲的、熱烈的、動人的,突然,他一骨碌跪到地上。

梭娜以為他瘋了,拼命後退:「你這是幹什麼?」 
 「我不是向妳下跪,我是向一切受苦的人類行禮呢。那些貴人根本不值妳一個小趾。」

「你怎麼這樣說?我是不體面的人阿。」 
「妳不體面沒錯,妳是罪人沒錯,妳住在污劣之中,可是妳卻有如此高尚的情感,妳在大大的受苦阿....。妳為什麼沒有自殺或瘋掉或敗壞掉了呢?難道妳還在等奇蹟?」

他看著梭娜,知道了答案,嘆息道:「上帝倒底幫助妳了什麼呢?」 

他看見小桌上放了本新約全書,問:「這書哪來的?」 
「威里,我向她要的。」 
「怪了!」他想著。 
「威里遭人砍了,她現在在天國了。」 
「妳和威里是朋友嗎?」 
「是,她人很好,只是不能常來,但是來都會陪我讀。」 
「那就念一段你們喜愛的經文給我聽吧!」 

梭娜攤開新約,便唸起來: 
「馬大聽見耶穌來了,就出去迎接他....,馬大對耶穌說:主阿,你若早在這裡,我兄弟必不死。就是現在,我也知道,你無論向神求甚麼,神也必賜給你。耶穌說:你兄弟必然復活。馬大說:我知道在末日復活的時候,他必復活。耶穌對他說:復活在我,生命也在我。信我的人雖然死了,也必復活,凡活著信我的人必永遠不死。你信這話麼﹖馬大說:主阿,是的,我信你是基督,是神的兒子,就是那要臨到世界的....。」 

「馬利亞到了耶穌那裡,看見他,就俯伏在他腳前,說:主阿,你若早在這裡,我兄弟必不死。耶穌看見他哭,並看見與他同來的猶太人也哭,就心裡悲歎,又甚憂愁,便說:你們把他安放在那裡﹖他們回答說:請主來看。耶穌哭了。猶太人就說:你看他愛這人是何等懇切。其中有人說:他既然開了瞎子的眼睛,豈不能叫這人不死麼﹖....」 

「耶穌又心裡悲歎,來到墳墓前;那墳墓是個洞,有一塊石頭擋著。耶穌說:你們把石頭挪開。那死人的姐姐馬大對他說:主阿,他現在必是臭了,因為他死了已經四天了。耶穌說:我不是對你說過,你若信,就必看見神的榮耀麼﹖說了這話,就大聲呼叫說:拉撒路出來!那死人就出來了,手腳裹著布,臉上包著手巾。耶穌對他們說,解開,叫他走!」 

梭娜唸完,說:「拉撒路復活的故事全唸完了。」

在這貧困的房間,幽暗的燭光照著兇殺犯與妓女,卻一同唸著聖書,這多奇怪阿!

拉斯科納夫嘆口氣說:「我如今只剩妳一個了!我得跟妳說一件事。妳知道是誰殺了威里嗎?」 
梭娜驚嚇極了:「你知道兇手是誰?」

「我得找人說出來,妳是唯一的了....但是我明天再來吧....再見,我明天再來。」


(八)

第二天晚上,拉斯科納夫又到了梭娜房裡。 
「妳昨天有想清楚我問你的話嗎?上帝到底幫助了妳什麼?」 
她露出苦臉:「你再來找我,還是為了這題目嗎?不要讓我苦惱吧。」 
「何以你們那麼貧窮?何以妳爸爸會酗酒?何以妳媽媽會犧牲妳?何以妳的命該如此?何以妳被社會瞧不起?」 
「我不會揣測天意阿!」梭娜有點不樂道:「你為何一定要逼問我我回答不出來的話呢?這種呆問有什麼意思?我又不是上帝,你到底目的是什麼呢?」 
「若是妳只會用這種『天意天意』當理由,妳還能怎樣救自己呢?妳將什麼都別想作!」拉斯科納夫也慍怒起來。 
梭娜悲酸的哭了。拉斯科納夫愁苦的看著她。 

約莫過了五分鐘,拉斯科納夫溫柔的說:「唉,妳說的對....」他突然改變了態度,佯裝出來驕矜的挑釁的聲調消滅了,聲音也變的微弱:「其實,我不是在質問你....我是在求恕阿,梭娜!」 
他想強笑著,但是灰色的笑容上有著無力和勉強的聲調。他以手捧著垂下的頭。

 一種叫他吃驚的感觸襲上來,他碰見她焦躁的忐忑的苦痛的眼神,內中存有如此真實的感情。不能再錯失機會了!她是他僅剩下的唯一的人。他走向她在她身旁坐下,口唇抽動,無力的像是要講甚麼話。

梭娜心中感到劇烈的痛楚,一種冥冥中的預知。她等他說出來。 
「我不是在苦惱妳阿!梭娜,我這一輩子一直在問自己剛剛這些問題呢!」 
「你一直在受苦阿!」梭娜可憐的低語著。

「妳還記得我昨天跟妳說的話嗎?我說,我今天來,會告訴妳是誰殺了威里。」 
梭娜全身抖顫了:「你如何曉得的?」 
「我就是曉得。」 
「兇手被逮到了嗎?」 
「還沒有,但是快了。」 
梭娜不敢再問下去了,臉色慘白,露出無力勉強的笑容:「你總是嚇我。」 
「他....不是要殺那威里的....但是無意間把她害了....他本來只想殺 
伊夫娜的....可是威里突然進來了....他嚇壞了....。」 

最可怕的時間過去了。兩人都平靜下來。 
 他看著梭娜,忽然好像在她臉上看見威里,如此柔弱、無力,生命裡一直受著苦、受著驚嚇,無法掙脫。

「妳知道是誰了吧?」 
「喔,老天阿!」梭娜嚎啕。她躺到床上,臉倚著枕。

然後讓他永遠無法忘記的,是她又坐起來,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雙手,溫柔的凝視他。然後她圍抱他的頸項,緊抱住他:「你作了什麼事阿!」

拉斯科納夫露出悽慘的臉容:「你為何不罵我,卻擁抱我呢?」 
「因為全世界沒有比你更不快樂的人了!」她狂狂的喊。

那他一向不容許的情緒在心中翻攪,他的心一軟,兩顆眼淚蘊藏在他的眼眶中,就要掉下了。 
「梭娜,妳不會離我而去嗎?」 
「不會,無論你到何處,我都隨著你....上帝,為何你不早來,我為何不早些遇到你呢?」 
「無論如何,我來了。」 
「是的,讓我隨你到西伯利亞吧。喔,為何你把所有的錢都給了人,卻去作強盜殺人呢?」 
「梭娜,因為我想作拿破崙,所以我把她殺了。我不想一輩子只是一條蟲,一隻跳蚤,我想作拿破崙,但是我需要機會,我需要錢....這就是我殺人的原因....我不是為了想飽肚子,我是想拯救世界阿....。偉人需要膽識,奴顏屈膝者永遠沒有權力。我要證明自己的膽識,看自己能否跨過障礙....梭娜,拿破崙也曾越過他的障礙....結果梭娜,我發現我同時也殺了我自己....。」

梭娜仍舊緊緊握住他。 

「梭娜我不該跟你說這些,妳很苦,聽我這些只會更苦。但我實在已經負荷不下心中的擔子,妳陪我受點苦,我心中就好過些了。梭娜,妳覺得我卑賤麼?」 
「不,你只是在受苦。」 
「最終證明我只是個平庸的人阿,梭娜。我現在該怎樣作呢?」 
「你該怎樣作?」梭娜跳起來說:「去承認你的罪過,上帝就會給你新生了。你去不去呢?去不去呢?」 
「我真的得到西伯利亞嗎?」 
「是的,以受苦去贖你的罪吧。證明你不是跳蚤,是新生的人。」 
「妳會陪我吧?」 
「我一定陪你。」

他倆悲哀而憂愁的併坐著。彷彿孤伶伶的被狂風巨浪衝到荒島上。現在他的寄託只剩下她了。 
「梭娜,妳有十字架嗎?」 
「有兩個,一個是銅製的、一個是木做的,我把木做的送你,因為銅製的是威里送的。這樣我掛威里的十字架,你掛我的。」她說:「我們一同受苦難,也一同掛十字架阿!」


(九)

拉斯科納夫終於去自首了。 
派弗里其實一直在等他。他知道兇手就是拉斯科納夫,但是不願緝拿,因為他對拉斯科納夫有某種鍾愛,從他身上看見年輕時的自己。他等著他自首,這樣刑罰較輕。而訴訟其間,派弗里盡一切可能協助拉斯科納夫減刑。 

「聽著,」派弗里對拉斯科納夫說:「我知道你灰心,對減刑已無所謂,但我在乎,我要你有機會好好生活,燃著你以前的對生命的不甘。我知道你並不邪惡,你只是埋首書堆欠缺生活,自己建構了學說,又實踐了這個學說。是學說害了你、害了兩條命。」派弗里拍拍他的肩: 
 「年輕人,相信我,我很欣賞你,你前途還大有可為,你只是需要走出學說,經歷現實生活;學說幻滅了,生命還在,你還可以尋找信仰....是的,你將會信仰上帝,你會感謝他今日讓你遭逢的苦難。」

拉斯科納夫問:「你究竟是誰呢?」 
「我嗎?只是個走過你走的路的人,而如今我有了感情、有了憐憫、有了智慧。就只是這樣....。」 

拉斯科納夫獲得了減刑,他只需在西伯利亞待八年。

他和梭娜的事被揭露了,尊敬他們的人將梭娜的弟弟妹妹安頓了,梭娜便跟拉斯科納夫走了。 

拉斯科納夫在西伯利亞有很常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笑容。痛苦他的不是苦刑,而是過去的驕傲的重挫。他的學說和對自己是拿破崙的信念如此蠢笨的失敗到底,讓他覺得羞恥深感凌辱。

八年是會過去的,那時他不過三十二歲,但是,往後的生命還有什麼可慰藉?他為什麼理由生活?為何還要勤勉?什麼是信仰?什麼是希望?這一切質疑,是比受苦贖罪更折磨他的心。他的對自己的信心徹底動搖了。「我竟跟這些罪犯關在一起....,我何人也?他們何人也?他們知道我拿斧頭殺老婦,竟會覺得我比他們還卑劣。」 

這一切,都讓他自信自尊徹底的被踐踏。

因著這些內心的掙扎,他對梭娜很粗暴沒耐心;梭娜只是默默的陪著,沒有怨言。

後來他就開始奇怪,何以每個囚犯都喜歡梭娜。梭娜為每個囚犯補衣寫信,發展很親切的友誼,甚至把家人寄來的錢都存在梭娜這邊。 

因為長期的鬱悶不展,拉斯科納夫在復活節後大病一場,神智時醒時昏。

他夢見全世界都得了很奇怪的疫厲,人們個個相信自己有智能緊握真理,每個人都確信自己毫無差錯,可是也因此,全世界都再也不能判斷什麼是罪惡、什麼是良善、誰應受罰、誰該免罪;彼此互相衝突、互相詆毀、互相殘殺,人人都以己之是責人之非。

昏亂中他尚知道梭娜每天都會到醫院來探視他。

但是等他病情轉好,卻發現梭娜再也不來了。他恍然若有所失,急著出院。回到監獄,他才知道梭娜也病了。 

等梭娜病好,兩人又碰著面,梭娜露出向來就有的畏怯笑臉。拉斯科納夫把她的手握緊了,就像曾經失去、因而害怕再失去她一般

梭娜仍是像過往一般低著頭沈默陪伴。

兩人一齊坐在大石上。 

事情發生的很奇怪,拉斯科納夫突然倒在她面前大哭。她起初大受驚嚇,後來才懂得,這個不讓自己表達軟弱情感的男人內心深處的驕傲終於崩潰,他復活了。

他央梭娜為他唸拉撒路復活的故事。

雖然刑期還有七年,他不再害怕、也能期待離開西伯利亞後的新生活了。這復活後的新生,竟是用這麼多的掙扎、這麼大的代價、這麼深的痛苦才換得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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